清明时节,祭奠先祖,缅怀故人,是我们的传统习俗。
随着时代的变化,除了千里归乡、焚香扫墓,怀念的方式越来越多。
兰馨的妈妈是在三年前因病去世的,兰馨告诉燃财经,妈妈当时走的很突然,至亲们都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因为不想与妈妈断绝联系,在给妈妈办理后事的时候,兰馨特意将妈妈生前用的手机一起埋在了墓地。
虽然身边有很多爱自己、关心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但有时候,兰馨就觉得有些心里话只能和妈妈说。每当这时,她就会给妈妈发微信,讲述自己遇到的问题和心中的苦闷。
“大多时候我都会发语音,因为妈妈眼睛不好。”如今谈起这些事情,兰馨从容了很多。因为国家规定陵园祭扫禁烧禁燃,所以这就成了她怀念妈妈最好的方式。“我觉得这样也挺好,每当打开和妈妈的聊天界面,都觉得她还在,虽然她再也不会给我回消息了。”
新浪微博“逝者如斯夫dead”的账号,是一个专门为纪念逝去的亲人开设的平台,粉丝可以以投稿或留言的方式在这寄托对亲人或朋友的哀思,这个账号有超58万人关注。对于许多关注这个账号的人来说,这个平台已经不仅仅是树洞,更是自己怀念故人、寄托情感的地方。
清明虽然重要,但怀念故人这件事,已经不局限于这个固定的节日,而怀念的方式更不只是磕头烧纸。
本期小酒馆,我们和一些小伙伴聊了聊他们自己或者身边人凭吊故人的方式。他们当中,有人把情感化成文字,在字里行间寄托对至亲的思念;有人即使不再使用QQ,也依旧会登陆QQ空间,只为看看曾经的友人;还有人在十八年间,用不同的方式祭奠曾经的偶像;当然也有人按照传统文化的习俗来纪念。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搞个活动纪念我的,但你们知道我是个多酷的男子,别搞得黑黑白白,哭哭啼啼的行吗,LOW掉渣子了,都给我穿上最帅气美丽的衣裳,音乐放起,咚次咚次嗨起来,小酒喝起来,用你们的狂欢送我最后一程,酷毙了!”已故歌手赵英俊在他的最后一篇小作文里说。
正如那句“真正的死亡不是死亡,而是被人遗忘”,只要逝去的人们还在我们心里,又何必拘泥于怀念的方式呢。
不想忘记和她的“重逢”
我把梦写在微博
邦妮 | 30岁 媒体从业者
从2019年9月到现在,她已经离开一年半了,但我感觉她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度日如年”这个词,在她离开之后我几乎每天都在感受,但很多时候,这种情感却无人可以诉说。一方面我不想把这种比较沉重的情绪再带给家人,徒增他们的悲痛;另一方面,我更多的时候是在深夜梦到她,醒来之后,也找不到人说。所以我选择了用文字来记录。
第一次用文字记录对她的思念,是在她离开的第十四天,也是那一年中秋佳节的后一天,那是我第一次在梦里见到她。梦里的她告诉我,她其实并没有离开,于是我紧紧抱住她,感受她的温度。这时候,睡在我身边1岁半的孩子一声啼哭,把我拉回了现实。
可能是不想忘记再次和她“相处”的时光吧,我就养成了用文字记录梦境的习惯。最开始我是直接写在手机便签上,但总担心哪一天手机突然坏了,这些东西就都没有了。于是我就想起了多年没有更新的微博。
时间过去越久,梦见她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但还是会在春节、中秋这种节日,或者某个特定的日子很想她很想她。所以再后来,微博就不只是记录梦境了,也会抒发情感。当时觉得虽然在微博也和一些好友互相关注了,但大家大多都已经不再更新,所以和朋友圈相比,也不会觉得很尴尬。
3月5日,我看完了《你好,李焕英》。这个电影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看,我知道一旦走进电影院,眼泪可能就停不下来,但最后我还是去看了。
观影结束后,我在微博写道:“在一起的29年,没能给你大富大贵的生活,我也曾经因此自责,但你说过,我一直是你的‘开心果’。看过《李焕英》,我才明白,‘妈妈们’的要求都不多,你们只要‘宝儿们’健康快乐。”
最近一次是在3月14日零点整,我突然很想你,妈妈。
为了给他留言,我一直没有卸载QQ
百百 | 24岁 媒体从业者
一场事故让他离开了我们,但我们之间的故事却从来没断过。
2015年的我们还处在青春懵懂的年纪,那是最幸福的时光。刚刚步入大学的我们,对于一切事物都是好奇的,尽管大学的专业并不是自己喜欢的,但是能遇到班级里来自天南海北的同学,这可能就是人生的奇妙缘分。
我很幸运,所在的班级氛围很好,大家其乐融融,没什么地域之分。刚上大学那年,班长就组织了跨年聚会,同学们在他的家里包饺子、炒菜,各显神通,那一张张笑脸也都被记录下来。这也是他空间里为数不多保存的照片。
班长的最后一条更新停留在了2016年2月7日,那时候的他或许还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望。但突如其来的车祸打乱了他的人生计划,也让我们彻底失去了这个开朗乐观的男孩。
那是我们准备开学的日子,大家都聚在一起,唯独少了他。后来我们才了解到,在下雪天的高速公路上,大巴车翻车夺走了这个年轻的生命。一时之间,我们不知该如何是好,班里派了几个代表,去参加了他的葬礼。
22个人的班级,少了一个人也不完整了。在想他的时候,我们只能点开QQ,给他留言,说一些乱七八槽的事请,像以前一样跟他吐槽。那会还流行QQ空间留言,我们每个人都在上面发了一句最想跟他说的话,总是希望他还能看到。
到现在他也已经离开我们5年了,但他的QQ空间留言却从来没有断过,有人跟他诉说烦心事,有人依旧对他念念不忘,有人跟他回忆年少轻狂。
最新的那一条就在3月26日,希望他能看到。
给她做专属网站,保存她年轻的容颜
宋赫 | IT从业者 28岁
大学期间,我暗恋的女生意外离世了,年仅22岁。从高中开始我就暗恋她,却从未说出口,在我眼里她活泼开朗,万万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那年我和她报了同一所大学,后来她谈恋爱了,我却也只能默默祝福。她和男朋友恋爱3年,感情一直很好,在外人眼中,二人感情稳定,已是公认的未来夫妻,结婚也不过是早晚而已。
世事难料,她竟然遭遇了男友出轨。她当时收到了男友和第三者的私密照,第三者公然挑衅她,不断用极其嚣张的言语刺激她,导致她情绪崩溃,最终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临走前她还给父母留了一些话,说自己很难受、很累,向他们道歉,承认自己不想死,但男友的狠话和冷漠让她生不如死,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
我非常心痛,对她的爱从未说出口,只是默默关注她,现在后悔莫及。想起来也特别惋惜,即将毕业步入社会,暂且不谈为社会做出什么贡献,至少要回报一下养育自己多年的父母吧,却因为一时冲动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实在是可惜且可悲。
她去世后,我为她做了一个网站。那段时间我觉得世界都是暗淡无光的,没有动力去做任何事情,像是失去了精神支柱,为了做这个网站,我去她朋友家人那边要了很多她的照片、视频,里面都是她从小到大的生活印迹。
这个网站我现在还在维护,每当进去这个网站我都非常心痛,又很悲哀。
每个人在不同的阶段都会有不同的经历。如果当时她坚持下来,活到现在再去回首,一切也不过如此,她会遇到更好的人,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执念。
我们固然很难忘记过去的人和事,但要永远对未来充满信心。向前看,珍惜身边的人,才是生命的真谛。
愿你在天堂可以遇见真正爱你的人。
每次回到熟悉的场景,就感觉老友还在
老莫 | 32岁 律师
年岁渐长,就会越发珍惜身边的人,特别是那些年少时便已结识,可以做一辈子的知己好友。我也有过一位可以侃天侃地的老友,但可惜天妒英才,疾病已将他带走,细想来,今年是他离开人间的第三个年头。
那日得知吴孟达去世的消息,我从五环外开了近半小时车来到了位于三环的大学学校,因为校园不能让外人进,我只好在学校北门的马路牙子上,连抽好几根烟。惋惜“孟叔星仔”这对最佳搭档再无同台拍戏可能的时候,我便想起我身边的“最佳损友”也已缺位多年。来到学校,也是想走走我们当初最熟悉的校园,怀念一下过往。
他是我大学同学,关系好到被别人说是“基友”。虽然毕业后他选择出国深造,我们俩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但双方只要遇上问题,一则留言或一通电话,即便跨着12小时时差,我们都会立即回应对方,而且每次聊天都长达几个小时。
我这位老友是一个学术狂,一直也没发现身体异样,只是觉得太累。某日突然倒地被送去医院,他才得知自己患病,而且已经很严重了。但他并没有向我透露问题的严重性,只是说身体有些不适,以至于从我得知他患病到他离世,前后不过几个月时间。想来挺可惜,那时没有过去陪伴他走一程。
他离世的消息是他家人告诉我的,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久久不能平复,甚至还一直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事后我去了他当年和我常去的餐馆,点了他爱吃的几个菜和几瓶啤酒,啤酒有喜力最好,没有的话其他也行,但一定不能是燕京。
后来我一有空就会回大学学校,在中心教学楼的大教室里坐上半天。因为我们有段时期因各种原因双双“断粮”,就靠在中心教学楼的几个大教室里捡瓶子度日。那时正值夏天,晚修时候在自习室里喝饮料的学生多,我俩拎着几个装垃圾的大黑袋子,就专门在大教室里捡空瓶子。一晚上能捡好几百个瓶子,卖了能赚几十块,不止够第二天的饭钱,还能买上一包大前门解解烟瘾。
在我大学时候,学校北门马路对面有个桌球馆,桌球馆旁边还有个江西菜馆,这两个地方都是我们上大学时最常去的地方。但桌球馆早就倒闭了,今年年初我想过去吃饭时发现餐馆也倒闭了,好在大学学校永远都在,有空就去学校周围转转。
就如《寻梦环游记》所讲,“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再记得你。”逝者与生者,虽天涯两隔,但只要还被人记住,肉体的消失便不是死亡。我的兄弟也会一直活在我心里。
祭拜先人,扫墓是一个仪式
文子 | 27岁 教师
又到一年清明时,家里父亲三兄弟提前一天就在准备扫墓、祭祀用的物品,尽管村委会为了防火和控制疫情,已经设了路障,劝阻乡亲们不要上山祭拜。“去年就因为疫情没有去,你小叔说今年还是得去。”我爸对我说。
2019年的时候,我已经工作了两年,决定回家过清明,跟着我爸上山扫墓。清明前一天,我爸、小叔、大伯准备好“三牲”,即整鸡、整鱼和猪肉(讲究排场的家庭会买整个猪头),以及潮汕特色食品“粿”。此外就是香火、纸钱和鞭炮。
清明当天,我爸用竹筐装好东西,用斧头挑着东西上山。一年没去的墓地,通常杂草丛生,我爸会用斧头锄草、砍树枝等。
村里家庭的墓地都是多代人聚集的,比如爷爷一代,包括爷爷的兄弟,还有爷爷的爸爸一代,很多人埋葬在一起,很多户亲戚一起去祭拜。在我们家,主要就是父亲兄弟三家,一些表兄弟家也会上山来,大家烧纸烧香,按照顺序跪拜、祈福。
不过,出嫁的女儿,比如我四个姑姑就不会再回来扫墓,她们参与的将是丈夫那边家族的仪式。
我小时候也上山扫墓,但长大后记不清了,这一次参与让我重温了潮汕的清明仪式。我感觉这个过程,除了祭祀祖先,也包括现实家庭的团聚。一起扫墓的亲人,也许每年也就团聚这一次,其他时候可能都不会联系。
这次扫墓,我本来想纪念我爷爷,但发现爷爷的骨灰其实还寄存在火葬场。原来自从执行火化规定后,骨灰是不能让家人自行带回家的,现在不允许自己建墓地了,要不然就是去镇上规定的地方花上万块买个排位,要不就是寄存在火葬场,每年交点钱。
我爸告诉我,如果给亲人的骨灰买了排位,清明节可以到骨灰楼,让管理员把排位拿到门口,然后祭拜一下。
爷爷在世的时候,给过我很多关爱,许多细节都历历在目,甚至超越我与父母的感情。在我高中的时候,他因胃癌去世,尔后多年,我因为学业和工作缘故,清明节都没能回去。我总觉得,我十分怀念他,我想去祭拜他,表达我的感情,但似乎必须通过仪式,他才会知道。
然而现在,我发现仪式是次要的,真正重要的是心意,我相信只要我时时记挂着爷爷,他总会知道的。
每当想你的时候,就唱你的歌、看你的电影
Leslie Liu丨广告从业者 28岁
我是广州人,离香港比较近。以前每年4月1日,都会前往中环文华酒店,为哥哥献上一束花,告诉他还有人记得他。这两年,因为疫情和香港局势的原因,就没去了。去年是和朋友一起,租了一间影厅,看哥哥生前的影像。
我最开始喜欢张国荣,就是因为《霸王别姬》,这么多年翻来覆去,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但每看一遍,“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那个疯魔又执着的程蝶衣还是会令人哀惜。
今年,哥哥生前的经纪人陈淑芳,邀请许冠杰、李克勤、张智霖、莫文蔚举办了《想你·张国荣》音乐会。本来我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是别人重唱哥哥的歌,但我还是和朋友租了一间私人影院一起看QQ音乐的音乐会直播。没想到,前奏响起,哥哥的脸投射在维多利亚港的大楼上,似乎又有了回到哥哥演唱会现场的感觉,我又开始眼浅了。
我是在初中才成为哥哥的粉丝。因为广东人本来就听粤语歌比较多,比如《Monica》连我奶奶都知道,所以张国荣的歌我也听得比较多,当然还有《霸王别姬》、《胭脂扣》这种经典的影视作品。
成为哥哥的粉丝,用现在追星的话术来说,可能是“始于作品,陷于人格魅力”。张国荣的作品自然是非常优秀的,它们能给人很大的力量,也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但成为粉丝也跟哥哥的人格魅力有关。比如他对作品十分用心,为了拍《霸王别姬》特意去北京学习京剧四个月;他对人友好,无论是谁,都乐于施以援手等。
十八年过去,人们怀念他的方式,从中环文华酒店的献花,到线下的音乐会、观影会,再到如今线上的音乐会、重庆观音桥步行街的户外大屏、贵阳的丰巢快递柜广告……花样百出,但心是一样的。
他说过希望被人记住,这样应该算被记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