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了！楼下永旺该打折了。”

社畜小孙对公司附近几间超市的打折时间如数家珍。他专门做了一张“抢购时间表”，并周密制订了抢货路线图。

抢购超市晚间打折商品早已不是大爷大妈的专利。年轻人也许没有那么好的精力体力，但有更强的资料收集能力。创立于去年9月的豆瓣小组“我爱临期食品”，诞生不到一年已有8万多组员，每天分享各类临期食品购买心得。

最近一年突然在大小城市遍地开花的“临期食品折扣店”，无疑与年轻人的这种需求相互助推。艾媒咨询发布的《2020年中国临期食品行业市场分析及消费者研究报告》显示，临期食品消费群中年龄为26-35岁的占比47.8%。超4成受访者表示愿意购买并向身边人推荐临期食品。

除了购买临期食品、积极参与商超打折，这届年轻人还开始拒绝为产品的包装、营销买单。买好货找源头，直接去网红产品的代工厂下单岂不美哉？越发精打细算的年轻人，撑起了“抠门经济”的百亿市场。

“抠”出百亿市场

风口年年有，今年轮到临期食品。听着有点惨，但硬糖君反正是迅速真香了。

临期食品的市场有多大？《电商在线》给出的数字是：近900亿。《经济日报》则认为，按照1%的库存沉淀来计算，临期食品市场有望突破300亿。淘宝发布的《临期消费冷知识报告》显示，有210万人在站内购买临期食品，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淘宝上售卖临期食品的店铺有3000余家。

临期食品消费在年轻人中渐成风尚，也就诞生出各种新业态。专门售卖临期食品的“食品折扣店”与电商平台诞生。与传统超市不同，临期食品毛利可达50%以上，这也引来资本纷纷入局。

好特卖、繁荣集市、小象生活、食惠邦、甩甩卖、好食期，都是目前临期食品赛道的头部玩家。前四家为线下折扣店，后两者则是折扣电商平台。

好特卖应该是都市打工人最熟悉的临期品牌，其母公司上海芯果科技有限公司成立于2014年，已经获得四轮融资。2019年，“好特卖”门店诞生，并以上海为大本营向全国辐射。

繁荣集市BBM2020年8月诞生于上海，以爆款零食及新晋零食吸引年轻消费群体。今年3月，繁荣实际获得挑战者资本投资，交易金额达千万级别。

小象生活则是南京走出的品牌，与好特卖的扩店逻辑一样，小象生活以南京为中心向周边城市扩散。从官网资料来看，这家成立尚不足一年的折扣超市已有80余家门店（含待开业）。今年4月，愉悦资本与天使湾创投对其进行投资。

在临期食品江湖，素有“南上海，北天津”的说法，港口城市一直是临期食品的集散地。“食惠邦”便是诞生于天津的临期食品品牌，于今年3月完成由惟一资本领投、钟鼎资本跟投的天使轮融资。

好食期的母公司多维度自成立以来多次获得阿里投资，临期电商甩甩卖则于2019年拿到中捷乐淘投资的3500万元。

从投资情况看，资本市场更看好线下折扣店的潜力。疫情之后，线下经济反而回暖，不少年轻人表示“越来越能get线下店的乐趣”。尤其食品这种东西，还是要琳琅满目地摆在一起，更能诱发吃货们的灵感。

线下店也有一种“消费场”的氛围，在周边人抢货热情的带动下，看到那些折扣高达70%甚至更低的商品，很容易让人产生尝鲜冲动。电商虽然也有各类补贴、倒计时打折的方式刺激消费，但比起尝鲜拉新，似乎还是复购行为更加顺畅。

精致穷的小确幸

与过去大型商超的打折区相比，如今的临期超市俨然是潮店的架势，商品也以年轻人喜闻乐见的巴黎水、自嗨锅、各类薯片及进口食品为主。这是因为一二线城市白领，是临期食品市场的主要贡献者。对他们而言，买临期食品不是为了果腹，而是以更实惠的价格实现“小确幸”。

“我以为是卖米面粮油的，没想到都是你们年轻人爱吃的零食。”在北京某家好特卖门口，硬糖君遇到一位也是来“薅羊毛”的阿姨。乘兴而来的她败兴而归，“这算什么省钱啊，薯片可乐又不是必须得吃，不买才最省钱。”

60后不懂年轻人。Z世代的“抠门”不是缝缝补补又三年，而是要以最高的性价比尝鲜。要省钱也要追求生活品质，除了热衷于逛临期超市，掐着八点半进口超市贴签打折以外，还有一群年轻人着迷于“万物找源头”。

“1688就是我的快乐星球。”一位热衷淘货的朋友对硬糖君表示，自从知道了1688，就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淘宝上大部分店铺的产品在这里都能找到同款，而且价格只有原价的十分之一。

“食品的话比较好找源头，都会标在包装上。但小饰品、衣服这些就没那么容易，好在现在可以按图搜索，只要用心就有羊毛。”

1688原本是批发网站，起购量大。但当“上1688淘货”成为一种风潮后，厂家们也改变了思路，将起批价从过去的几十件、几百件下调至三五件甚至一件起卖，“但总体还是便宜的。”1688信徒虽然每次都要为凑单多买好几件东西，但坚信自己占到了便宜。

糯叽叽的麻薯、酸辣臭混合的螺蛳粉、油润咸香的蛋黄酥，就算再怎么拒绝营销洗脑，总归还是会好奇究竟是什么味儿。既不想落伍，又不想为“网红”付出高溢价怎么办？找代工厂。

与上1688淘货类似，小红书、B站、抖音等平台，有大量热心人士总结出热门网红食品的代工厂家地址，以供吃货们按图索骥。“良品铺子同款素毛肚只要1.6元一包”“山姆超市一模一样的华夫饼26块钱一斤”。看这优惠力度，怎能不让人心动。

不止网红零食，小到抽纸、菜刀、洗手液等日用品，大到各类小家电、服装、彩妆，甚至高奢护肤品，都被神通广大的群众追查到了代工厂信息。

当然，这其中亦是李逵李鬼混杂。多位电商从业者向硬糖君表示，代工厂货与品牌货之间不能划等号，品牌是有自己的参数配置的，“不挂品牌，没有监管的话，厂家还不就随便做做，看着一样就行”。

另外对于那些号称“高奢代工厂”的，电商人们也均持保留意见。首先工厂为国际品牌做代工涉及保密协议，堂而皇之卖同款其实就是违约；其二高奢品的核心技术一直是秘中之秘，很少会将配方全部交给代工厂，看上去一模一样的高奢平替，其实可能缺了最核心的技术。

但无所谓。年轻人淘源头、买代工，为自己的精打细算点赞，本身就是一种乐趣和成就感。

“抠门”的钱，更好赚？

在“抠门经济”中，临期食品赛道因流量聚集、资本入局显得分外火热。但若是看着心动，想要投身其中“爷开小卖部”，硬糖君劝你三思。

临期食品是个需要快进快出的行业，头部玩家风生水起是因为已经建成了完整的供应链，个人卖家却只能自己找靠谱货源，以及存储货物的仓库等。地点也是影响临期超市客流量及成交量的关键。以北京的好特卖为例，几乎所有门店都在区域的核心商圈。个人商家没有头部玩家的财力，多选择在居民楼中，开一家小小的临期食品店。

打折超市爱好者小孙，唯一一次空手而归就是在一家个人临期食品店中。“开在居民楼里，看着就挺山寨的，货架上的商品也都闻所未闻。大家都知道的牌子，日期也不是太好而且打折力度不大。我都买临期了，当然不会选择杂牌。”

淘金不如卖水，这在“抠门经济”上同样适用。比如，去给代工厂当“托儿”。

“你以为那些宝藏代工厂的帖子都是热心网友自己总结的吗？”电商人小车对硬糖君的天真嗤之以鼻，“至少有一半都是广告，正常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找这些。”

小车介绍，虽然零售收入对代工厂而言不值一提，但这些涌入代工厂买同款的用户，却是花钱都买不到的“流量”。品牌在选择代工厂的时候，除了从口味、工艺等“硬实力”进行比较外，代工厂的“软实力”也是重要的考量标准。

“之前去选合作商，在几家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我们肯定倾向于选择零售买家相对更多的合作。”

于是代工厂也做起了“自我包装”。一方面降低零售门槛，下调价格不再将零售卖家拒之门外。另一方面也在豆瓣小组、小红书等平台做植入投放，扩大自身知名度。

如今，先找“车”再购物，已成为不少年轻人网购的固定习惯。所谓“车”分布在各个社交平台，以优惠券、专属链接或团购等方式出现，比直接购买便宜不少且多数保真。有些人找车薅羊毛，而有些人则负责开车薅羊毛客的羊毛。

这种玩法并不新鲜，论坛时代被称为“团长开团”，如今则叫做“淘宝客”（也有京东的“京粉”等推广平台，此处以“淘宝客”统称）。店铺生成优惠，有人通过点击链接或优惠券完成购买，开车的人就能得到返利。

优惠链接的来源分为三类。一是如“淘宝联盟”这类官方推广平台；二是店铺自己提供，需要团长与店铺进行沟通；三是第三方包括网站、公众号在内的整合平台。比起做微商，更多年轻人倾向于靠这种方式赚小钱。

辞职在家的贝贝就做起了这个买卖。她加入的平台采用返利+加盟商的制度来计算收益，拥有百人社群才有资格成为团长，团长发布的链接产生交易后，会有返利。但真正收入大头，还是要靠团长发展下线的金字塔模式。

“如果不发展下线，只靠返利的收益实在太少了，那点收入只能当做零花钱。”贝贝坦言，平台抽成太多，这种方式赚不到大钱，“但比起卖三无产品，至少这种模式不让人烦”。

就像消费主义是一种可以被植入人们大脑与实践的生活方式，“抠门”也能成为一种流行的生活方式。过去可以炫耀一天花了多少，现在一个月省了多少同样值得分享。东风西风，都是风口。年轻人的钱，总能被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