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最大的行业风口,非新能源汽车莫属。
自2020年4月开始,我国新能源汽车持续保持增长,最终年产销量创下历史新高。这股热潮不仅将电池龙头宁德时代的市值送上万亿,也带火了电池隔膜、正负极材料等上游产业链,这其中就包括上游的核心产品——锂盐。
锂是生产动力电池最重要的原料,其之于新能源汽车,正如石油之于燃油车,也因此有"白色石油"之称。
在蓬勃市场需求的拉动下,2020年四季度,碳酸锂价格触底反弹,开始一路上涨。目前市场价格在8万/吨左右,相比去年三季度已经接近翻倍。Choice碳酸锂指数显示,当前价格已接近2018年的价格。
A股的锂盐企业股价也随之飙升——盛新锂能、雅化集团、赣锋锂业的股价都在短短半年内翻倍上涨。其中作为曾经亚洲最大锂生产商的天齐锂业(SZ:002466)在此期间股价涨幅超过2.5倍,涨势最为凶猛。
天齐锂业股价表现(2020年4月至今)
虽然股价已超过2013年上市以来的新高,但实际上天齐锂业仍然处于大幅亏损状态,并未远离危机。2018年锂价处于历史高位时,一次“蛇吞象”式的海外收购让天齐锂业背负上了巨额债务,至今未走出债务泥潭。
锂固然是新能源汽车时代最重要的、不可或缺的材料,但其强大的周期属性则蕴含着巨大的机会和风险。以碳酸锂价格为例,2018年一季度周期高点价格几乎是2020年三季度周期低点的4倍,高峰和低谷时价格极为悬殊。
随着锂盐价格回暖,天齐锂业的发展也正迎来新的转机。不过,锂价能否持续上涨,引入战投的交易能否敲定,仍存不确定性。在矿业周期顶点上“失足”的天齐锂业,还有好几个难关要过。
01
“蛇吞象”后遗症
天价的并购之所以出现严重的后遗症,并非是因为收购的资产不够优质。
一般而言,矿业公司的发展与成长都离不开不断获取新的矿产资源,天齐锂业亦是如此。复盘其发展历程,最关键的两个节点都来自“蛇吞象”式的收购。
时钟回到2004年,创始人蒋卫平接过了四川当地一家小型县办锂盐加工厂射洪锂业,并将其改名为天齐锂业,并于2010年10月登深交所中小板,当年其营收不足3个亿,净利润不足5000万。
三年后的第一次收购,让天齐锂业实现了跨越式的发展。
2012年末,天齐锂业总资产仅有人民币15.69亿元,股票市值亦仅35亿元。但在2013年,天齐锂业通过定向增发募资40亿元,最终以30.41亿元的价格收购了上游供应商泰利森51%股权,后者是全球最大固体锂矿拥有者及供应商之一。
控制了全球资源禀赋上佳的锂辉石矿资源,为天齐锂业的发展插上了“腾飞的翅膀”。收购完成后的2014年至2017年间,天齐锂业净利润从1.31亿元飙升至21.45亿元,一跃成为全球锂业巨头。
机构Roskill的报告显示,按2017年的产量计,天齐锂业是世界第三大以及亚洲和中国最大的锂化合物生产商。
从并购中饱尝到甜头的天齐锂业,又开启了下一场“蛇吞象”式的并购。
2018年12月,天齐锂业以40.66亿美元(约278.44亿元人民币)收购全球盐湖巨头智利矿业化工(NYSE:SQM)23.77%的股份,成为SQM第二大股东。
这其中,只有2.41亿美元来自天齐锂业自有资金,35亿美元则来自中信银行牵头的境内外银团,其资金杠杆达到6.18倍。同样是杠杆收购,不过这一次,天齐锂业不再是“幸运儿”。
由于新增锂盐产能的释放和中国新能源汽车补贴的退坡,2019年锂矿石、中游冶炼价格均出现持续回调。受此影响,SQM业绩未达预期,天齐锂业进行了高达52.79亿的巨额商誉减值,导致2019年的亏损金额达到了59.83亿元。
随后是巨大的债务压力盖顶。35亿美元的并购贷款在2019、2020年前三季度造成的利息支出就高达20.45亿元、13.98亿元。
在此背景下,天齐锂业不出意料地出现了贷款逾期,并在2020年的业绩预告中继续实现了22.70亿元至13.60亿元的亏损。
天价的并购之所以出现严重的后遗症,并非是因为收购的资产不够优质。
实际上,SQM是全球唯二两家公司得以在阿塔卡玛盐湖开采锂矿的公司,而智利北部的阿卡塔玛盐湖是全世界锂浓度最高、储量最大、开采条件最成熟的盐湖。就连国内业界也普遍认可,天齐锂业在八年内两次海外收购的资产属性优质。
机构Roskill的资料显示,天齐持有25.86%股权的SQM,其生产碳酸锂的提锂成本还不到赣锋锂业(SZ:002460)的一半。
但是,天齐锂业一方面是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使用了过高的杠杆,另一方面,在持续的高景气中,对未来的锂价形成了过于乐观的预期判断,忽视了周期的力量。
复盘过去几年碳酸锂价格的走势就可以看到,从2016年初开始,碳酸锂价格一直在上升和景气阶段,但从2018年初开始就一路直下。
02
万物皆周期
任何战略新兴产业的发展都不是线性渐进,中途很容易出现各种阻碍、反复与回撤。
“万物皆周期,周期皆供需。”
实际上,周期或长或短,或强或弱,完全脱离于周期的产业几乎没有。
如今挖掘机卖到爆的机械龙头三一重工,在2012-2015年基建停滞、房地产投资收缩的时候曾经业绩大幅逐年下滑,员工人数削减近7成;
当下销售增长停滞、甚至下滑的中国汽车业,曾经在过去十多年都保持了快速的增长,一众车企赚得盆满钵满。
即使是被认为市场需求稳定的消费品,如高端白酒也受到宏观经济发展、各种投资项目、商务活动消费拉动影响,呈现出弱周期性。
矿业则一直被划入到周期性行业之列,有着较强的周期性。与周期共舞,把握行业的周期性规律,也就成了整个行业的必修课。
锂产业链下游主要包括应用锂电池产品的手机、笔记本电脑、数码相机等3C消费品、新能源汽车和储能电池等,其中新能源汽车市场是目前被认为最具有市场前景的锂电应用市场之一,也是未来发展的重要方向和大趋势。
然而,任何战略新兴产业的发展都不是线性的渐进,中途很容易出现各种阻碍、反复与回撤,从而对整个产业链带来扰动和周期性的变化。
实际上,在天齐锂业提出收购SQM前后,虽然锂价仍然在周期高点,但锂盐市场已经出现了异常情况。
2017年,天齐锂业锂化工产品的毛利率为69.41%,而锂矿产品的毛利率则高达71.77%,毛利率第一次开始出现倒挂。“卖产品不如直接卖原矿”这个反常现象已经说明了,锂矿畸高的利润水平难以长期维持。
果然,在暴利的诱惑下,国内上市公司开始大手笔涉足锂相关产业。赣锋锂业、融捷股份、藏格控股、蓝晓科技、华友钴业等等公司,分别围绕锂辉石矿山、锂盐湖、锂云母及其相关产业进行巨额投资和产能扩张。
与此同时,海外锂矿业三巨头SQM、雅宝和FMC也在加紧恢复产能,分食这一诱人蛋糕。
随后,中国在2019年调整了新能源汽车补贴政策,碳酸锂下游需求出现萎缩。而上游锂矿产能扩大,造成供给过剩,锂价随之进入下行空间。
天齐锂业收购SQM虽然拥有优质的盐湖锂富矿,但随着锂矿的价格不断下跌,SQM的盈利空间不断被压缩,其股价开始跟随锂价一路下跌。天齐锂业随后陷入债务困局。
反观竞争对手赣锋锂业,直到2019年锂矿处于周期低点时才开启收购。当年,赣锋锂业开展了5笔收购,将包括澳大利亚Pilbara公司、RIM公司、阿根廷MineraExar公司、Bacanora公司等矿业公司的部分股权收入囊中。
一系列并购投资之后,赣锋锂业挤掉了天齐锂业,成为了全球第三大、中国最大的锂化合物生产商及全球最大的金属锂生产商。目前,赣锋锂业的锂资源权益资源量约2059万吨,超过了天齐锂业的1607万吨。
03
就此沉沦还是绝地反击?
天齐锂业能否从债务泥淖中脱身,将取决于未来的业绩表现,也取决于锂价的景气程度。
2020年四季度,锂价经历了跌势末途的最后一“摔”,随后开始了上涨趋势。天齐锂业的股价也随之迅速飙升,并已超过了2013年上市以来的新高。
不过随后,锂盐企业的股价开始跟随新能源板块,出现大幅的下跌和回撤。甚至伴随着锂价上涨,出现了“锂价现货天天涨,周期股天天跌”的情况。
天齐锂业的股价从最高点的70.13元每股持续下跌,最低回撤至35.58元。
有投资人士指出,新能源板块的巨大涨幅是因为DCF(现金流折现模型)估值的强烈看好预期。这种估值方式几乎把未来多年的成长空间都算进去了,过快的涨幅已经透支了未来预期。
可以看到,拥有全世界锂浓度最高、储量最大、开采条件最成熟的盐湖资源的SQM仍未回归历史最高点。而目前仍然身处债务危机中尚未解除的天齐锂业想要维持、甚至突破历史最高点,难度要更大。
SQM股价表现(2020年4月至今)
根据业绩预报,2020年天齐锂业归属上市公司股东的净亏损约13.6至22.7亿,同比变动62%至77%。而与IGO的重组交易预计于2021年中完成,仍然存在变数和不确定性。
天齐锂业能否从债务泥淖中脱身,将取决于未来的业绩表现,也取决于锂价的景气程度。
目前看来,受益于电动车与储能大发展的需求驱动,未来两三年锂市回暖是大概率事件,天齐锂业也有很有可能走出2019年的业绩谷底。
但锂价目前已经到了8万/吨左右,已经接近2018年的水平,恐怕很难再保持不断的上涨。
随着盐湖提锂等技术的跟进,锂盐这一化合物的扩产变得更加容易。一旦锂价持续走高,企业将会随之扩大产能。
中国有色金属工业协会发布的《2020年中国锂工业发展报告》指出,2020年全面世界锂及其衍生物产量折合碳酸锂当量42.16万吨,同比增长11.83%。
全球锂矿巨头雅宝在2020年第四季度电话会议中也指出,预计2021年锂价格相比2020年会略有降低。
在当前躁动不已的资本市场环境下,仅仅是产品市场行情面的上涨已经难以说服投资者。只有实打实的一季报业绩,才能让投资者吃下定心丸。
给市场足够的希望和预期,以获得资本市场的支持和青睐之后,天齐锂业的反击战才有开始的可能。